陕西维基1.2亿投资3P项目搁浅记

　　长江商报消息 西安翔健控制人被指频设陷阱套取1500万，项目"一女二嫁"致民企央企俱受害

　　□本报记者 杜光利 发自西安

　　曾经，公司雄心万丈砸1.2亿元掘金殡葬行业，可眼下，30多岁的陕西维基实业有限公司总裁孙军却感到当初 的决策完全是个悲剧。

　　日前，长江商报记者了解到，陕西维基实业有限公司（下称"陕西维基"）创立于2014年10月，一直专注于打造集装箱移动住宅产业，去年却突然调整发展方向，一心要成为当地殡葬行业的掘金者。2015年6月，其通过股权投资方式，以80%的股权控股了拥有西安西户殡仪馆（下称"西户殡仪馆"）特许经营权的项目平台公司西安明瑞置业有限公司（下称"明瑞置业"）。然而，在半年投入了4000多万元后，陕西维基却偶然发现另有一家央企下属的工程管理公司获得了工程总承包资格，介入"抢食"之列。一时纠纷难解，2015年底，该项目被迫暂时停工。

　　是当地殡葬部门和西安翔健联手涉嫌违规"一女嫁二夫"？还是央企利用市场资源暗度陈仓挤兑民企呢？

　　经过多方走访调查，长江商报记者掌握的情况显示，西户殡仪馆项目违规"搭车"公益墓园，而作为项目平台公司的明瑞置业，实则是个空壳公司。该公司背后的西安翔健实业公司（下称"西安翔健"）取得西户殡仪馆唯一投资权的招投标未履行审批、核准手续，涉嫌暗箱操作。

　　长江商报记者获取的银行资金往来票据显示，西户殡仪馆建设工程的实际控制人利用明瑞置业平台，疑以公益项目套利，目前有1500万元资金下落不明。而西安当地建设银行(5.050, 0.02, 0.40%)一位高管也向长江商报记者披露，西安翔健实业的算盘是待项目落定，以此项目向建行抵押贷款3亿，用明瑞置业做财富转移载体，偿还其在西安一个烂尾地产项目的债务。

　　借道明瑞置业 陕西维基1.2亿押宝殡葬业

　　从西安市户县向东北行约13公里，在苍游镇双永村和大王镇凿齿南村之间，一处巨大的坑地被围墙包围了起来。长江商报记者现场看到，场内荒草凄凄，周边是村民随意倾倒的生活垃圾。位于坑地的边沿地带，可见一些土葬的墓穴，这里是个废弃的砖场，因筹建西户殡仪馆而一时喧嚣起来。

　　记者了解到，陕西维基的注册资本5100万元，一开始就是个勇于冒险的另类公司。2014年12月，在西安国际港务区内，陕西维基定位全国首家集装箱住宅企业，其"BOX建筑标准化建设基地"初现雏形。然而半年后，其突然调整发展方向，涉足殡葬业。

　　在接受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陕西维基总裁孙军称，经朋友牵线搭桥，他结识了揽得户县西户殡仪馆建设工程的西安房地产商李建宏，对方正想找个有实力的操盘手，双方一拍即合。

　　公开信息显示，西户殡仪馆建设工程是西安市布局的四大殡仪馆之一，是涉及300万人口的重点民生工程。2010年，西安市殡仪馆与户县殡葬管理所签订协议，拟出资建设西户殡仪馆，但耗资1333万元后，由于附近村民反对，致使项目搁浅。2014年3月，西安市殡仪馆退出西户殡仪馆建设项目，被移交拟由户县政府出资建设与运营。同年11月，户县政府改进为PPP模式（指在公共服务领域，政府采取竞争性方式选择具有投资、运营管理能力的社会资本，双方按照平等协商原则订立合同，由社会资本提供公共服务，政府依据公共服务绩效评价结果向社会资本支付对价）。

　　2015年6月，占地206亩，规划投资1.2亿元的西户殡仪馆投资经营项目进行招标，最终李建宏控股的西安翔健取得了其唯一合法投资权，设立明瑞置业为项目平台公司，和政府部门签订了投资建设特许经营合同，授予的特许投资经营年限为43年（不含建设期）。据了解，这是西安首单采取PPP模式推进公用事业(2278.172, 24.63, 1.09%)的项目。

　　仅过了20天，陕西维基宣布以2500万元收购明瑞置业80%的股权，这意味着借壳明瑞置业，陕西维基以项目公司控股股东身份，挺进殡葬业。在孙军看来，殡仪馆是个区域性垄断行业，项目中最诱人的"亮点"是占地170多亩、拥有3万个墓位的公益性墓园，投资前5年间，可销售5亿元，不仅全部收回成本，还有2亿元左右的利润。西户殡仪馆项目将会成长为一头流水可观的"现金牛"。

　　已投4000万 项目中途遭央企横刀"抢食"

　　如今对陕西维基而言，西户殡仪馆项目成了吞噬资金的黑洞。

　　取得特许经营权后，陕西维基要负责履行化解前期债务、支付政府资金费用等，前期预计出资8000余万元。除了支付2500万元的股价兑价款，根据协议，由陕西维基付给西安翔健1500万元的前期投资额。孙军解释，这其中包含清退西安市殡仪馆前期投入的1333万元。同时，根据合同，明瑞置业须向政府相关的专用账户注入4000万元的资金，最终约定由陕西维基支付给西安翔健实业，由其代转。

　　然而，陕西维基违反财会制度，将500万元股权兑价款、1500万元的先期投资款陆续打到了李建宏的个人账户上。据孙军称，李建宏声称为避税和免除公司做账繁冗，请求将钱打到其个人账户。尽管陕西维基对这一做法有所担忧，但考虑到他是项目公司法定代表人，还要依托他经营发展，遂同意照办。

　　值得一提的是，规范的PPP模式，是"捆绑"政府和市场主体合作组建项目公司，政府一方持股参与项目的投资、建设、运营，对项目实施全程监管，防范风险。

　　将西户殡仪馆这个公益PPP项目完全交由"私"方企业投资、运营，户县政府仅从项目公司收取管理费，尽管其做法和决策"很不妥"，但这时的陕西维基却感觉，李建宏"是个走行政路线本事很大的人"。

　　银行资金往来票据显示，2015年7月至8月底，李建宏的个人账户上，少则20万元，多则500万元的收款潮涌而至，有效规避了银行对大额流动的监管。

　　另一方面，陕西维基靠短期拆借的融资已过千万元，资金成本高企。

　　2015年9月，注资4000多万后，陕西维基才有所警醒。一开始发现有工程队在西户殡仪馆的选址地上作业，李建宏回应，称是附近村民为恢复砖厂平整土地。直到11月9日，央企中建西北设计研究院工程管理公司一位负责人找到孙军，陕西维基才发现，该公司未经招投标，私下通过户县殡葬管理所和李建宏的助力获得了项目EPC总承包资格，并已开始施工。

　　明显的"一女二嫁"，令两个投资方都深感委屈，西户殡仪馆项目随即暂时停工。

　　陷阱不断 公益项目多项手续不规范

　　陕西维基意识到，李建宏在西户殡仪馆项目中的角色，已经从一个共同合作者，变成了一个绕不开的破坏者。

　　2015年9月底，已"入局"的陕西维基对明瑞置业做净值调查，发现其是空壳公司，为防范风险，陕西维基暂停支付剩余股权兑价款。之后眼见央企也"入了局"，担心项目特许经营权被"截和"，陕西维基急忙找李建宏约谈，却始终找不到人。2015年11月11日，西安翔健突然向陕西维基发来解除合同通知书，称陕西维基迟迟不能按协议约定的出资期限及数额完成项目投资，构成严重违约，对双方签订的西户殡仪馆项目合作协议予以解除。

　　陷入危局的陕西维基深感错愕。为了掌控局面，陕西维基行使大股东权利，召开股东会表决，免去李建宏明瑞置业总经理职务，选举变更公司法定代表人。并希望绕过李建宏，直接和政府职能部门对接，继续推进西户殡仪馆项目建设和运营。

　　然而，明瑞置业随即接到户县殡葬管理所通知：在明瑞置业未解决完内部纠纷前，停止一切有关西户殡仪馆建设工作；向户县殡葬管理所账户汇入1.2亿元建设资金；一旦内部纠纷继续扩大，其随时终止与明瑞置业所签的特许经营权合同。

　　长江商报记者调查得知，按2010年至2012年西安市发改委文件批复，西户殡仪馆由火化区、公益性骨灰堂两大项目组成，总投资为5200万元。然而2014年，该项目选址时，县政府职能部门违规"搭车"了一个公益性公墓项目，总投资增至1.2亿元。同时，这个公益PPP项目还有诸多疑问：土地等手续未批先建，虽发布两次招标，但都只有西安翔健实业一家报名，且未经过资格预审，毫无意外地独家中标。户县招标办工作人员向长江商报记者证实，西户殡仪馆建设项目招投标未履行审批、核准手续，其招投标涉嫌舞弊。

　　"把一个公益PPP项目设计成高利润，或许不是利益输送，但肯定是PPP模式的一次失败。"一位学者说。

　　玩弄财技殡葬项目疑成翔健公司套利工具

　　孙军向长江商报记者表示，2015年8月，李建宏称他个人代表明瑞置业向户县殡葬管理所支付了1333万元的合作费，并提供盖有户县殡葬管理所公章的一纸证明，而非正规票据。不过，后来孙军找关系查实，李建宏、西安翔健、明瑞置业都未向户县殡葬管理的账户支付过这笔钱。"在很多腐败案件中，上游犯罪人掩盖、转移犯罪收益也是采用这种方法。"孙军说。

　　用挪用的资金清退西安市殡仪馆的前期投入费用，这样，让同等数额的资金沉淀在李建宏的个人账户上。而李建宏账户内的巨额款项，目前无法证实去向。

　　据介绍，45岁的李建宏平时颇低调，即使在老家户县也少有人对他熟悉。多位与报道对象无关的当地人向长江商报记者分析，西户殡仪馆项目疑为一些人的套利工具。先是注册壳公司，装入精心包装的项目，借助融资等方式，经循环倒腾，把资本输送到关联公司，以极低成本，套走参与者的资产。或者，引入不同投资人接手，不断设置"陷阱"，利用控制公司对项目公司的权益"左手出，右手进"，股本不变，但合作人权益空间收窄。

　　上述人士认为，这其实是一种"空手道"的做法。李建宏利用这种方式，让陕西维基承担了项目公司所有的投资运营资金，自己还持有一定的股权，另外，他还可以利用其他投资者为武器，蚕食陕西维基的利益空间。

　　李建宏提出"分手"，陕西维基面临两难选择，继续投资建设西户殡仪馆项目，已难获主动权，退出不做的话，之前的所有投入就要打水漂。两难之中，为了避免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陕西维基要保住特许经营权，就要设法保住明瑞置业不能灭失，保持其控制权。然而，由于对西户殡仪馆建设项目设置了多层公司结构，李建宏仍是陕西维基绕不开的人，其在项目运转中的影响力不可忽视。

　　另一方面，央企中建西北设计研究院工程管理公司介入西户殡仪馆建设项目后，垫资作业处于施工停工、窝工状态，其项目的EPC总承包资格，现按招投标方式补救，和陕西维基未来的利益博弈，也放大了日后运营和退出的风险。

　　而针对神秘商人李建宏及关联公司与户县殡葬管理所之间相互牵连涉嫌经济违法问题，陕西维基日前已正式向西安市、户县纪检监察部门进行了举报，当地纪检部门已开始介入调查。

　　对于该事件的进展，长江商报记者将予以持续关注。